佛說鴦掘摩經
有一次，佛陀遊舍衛國的祇樹給孤獨園，與五百位大比丘一同前往。在舍衛城中，有一位博學多聞的異梵志，他精通三經，對於問答五典，無所疑滯，並且深得眾人尊敬。他是國老和眾儒的宗師，門徒高達五百人。在這群人中，有一位名叫鴦掘摩（後世稱之為指鬘）的弟子，他儀幹剛猛，力大勇猛，能夠接住飛來的物品，比其他壯士還要強壯。他聰慧才辯，志性和雅，安詳敏達，無所疑礙，他的容貌也受到尊師稱讚。
一天，師室（佛陀的弟子）尊敬地等待著鴦掘摩的到來，然後對他說：「看著你容顏堂堂，年齡推步看起來相差不遠，何不與我們一同歡樂，一起享受樂趣呢？」鴦掘摩聽了這番話，慌張害怕，毛衣起竪，跪倒回答：「夫人您是師母，我是弟子，因此您對我有如父親般的尊重。微薄的學識並不敢妄自承認，我心中不願意去違反法律。」師室又說：「給饑者食物，給渴者水，這有什麼不合法呢？給寒者衣服，給熱者涼爽，這有什麼不合法呢？袒露身體給予，危險時施以救助，這又有什麼不合法呢？」鴦掘摩回答說：「如果是遇到危急的情況，廣施濟貧，實在沒有什麼不合法的。夫人您是我的母親，師父很看重您，若我隨意沉湎於色慾，行為不檢，那就像蛇或蝘蜓服下毒藥一樣。」
師室聽了這番話後，內心充滿了愧疚和懊悔，回到佛陀那裡，心情煩躁，衣裳破爛，面帶愁容，假裝憂愁地躺下。夫行（指佛陀）回來後，問他：「發生了什麼事？為何如此不喜？有誰冒犯你了嗎？」師室的人告訴佛陀：「您經常讚揚鴦掘摩聰明才智，他溫文貞潔，品行完美，但在您不在時，他想行不法之事，我不順從他，因此受到欺凌和羞辱。」佛陀聽後感到悵然懊悔，心中憤怒，想要懲罰這個行為不端的惡徒，但又知道他是個強壯勇猛的人，不是靠武力可以制服的，於是他退而選擇保持冷靜，深思不已，不知如何是好。他心中思量著：「我原本教導以和平為主，現在卻教他如何殺人，這樣的行為是極大的罪過！若不施以楚刑，必然會受到禍福，現在就身陷危險之中，死後更會墮入地獄，不能任其肆意發展。」
於是佛陀命令鴦掘摩說：「你所學的聰慧智慧已經相當深厚，只剩下一門技能未實踐。」鴦掘摩上前問：「請問您要我做什麼？」佛陀說：「想要快速成就，應當握緊利劍，清晨在十字路口處殺死一百人，把每個人的一根手指當作獻禮。直到正午，使一百根手指滿滿地堆滿。如果你認真奉行，那麼德行就會得到充分鍛煉。」說完，佛陀將劍交給了他。鴦掘摩接過劍，聽了這樣的指示，感到震驚害怕，內心愁慼：「如果我違背這樣的教導，那麼就不是孝順的弟子了。但如果遵從了這樣的指示，那麼就會陷入錯誤。」他拿著劍退後，淚水流下，說：「修行梵行就是梵志之法，孝養父母也是梵志之法，修行眾善也是梵志之法，正邪都歸於梵志之法，柔和仁慈也是梵志之法，弘揚慈悲四等也是梵志之法，擁有五種神通也是梵志之法，超越梵天也是梵志之法。而現在要我殘暴地殺人，這是違背法律，是不合道理的。我內心猶豫，悔恨萬分，應該怎麼辦呢？」於是他來到四衢路旁的樹下，悲傷和憤怒之情湧上心頭。惡鬼增添了他的困惑，混亂了他的心靈。他瞪眼四顧，目光兇狠，像鬼一樣，像猛獸一樣的虎狼，跳躍奔跑，顏色可怕。行人們四處逃散，沒有一個察覺到他的存在。他殺了很多人，無不驚懼，沒有一個能夠逃脫他的手掌，來來去去，無所察覺。無數的人發出哀嚎，進城稟報天王說：「有個叛逆賊，阻攔要路，傷害人們，希望天王能為百姓除去這個禍患。」
於是眾比丘入城分衛，看到報告者如此驚恐。他們分配了飯食，回到佛陀面前，跪在他的腳下，向佛陀報告說：「我們看到城裡的人們都前去王宮的門口報告，指稱有個大逆賊叫做指鬘，手持利劍，殺害很多人，到處流血，道路上沒有人行走。」
爾時，佛陀告訴眾比丘說：「你們暫時停下來，我去救他。」佛從坐起，找到指鬘的所在，路上遇到蒭牧荷負重物而行。佃居民們告訴佛陀說：「大聖，不要走這條路，前方有一個叛逆賊，四處道路都被斷絕，他正在搶劫殺人，只是改道而行，並且沒有隨從侍衛，所以才獨自行動。」佛陀回答說：「即使三界都被敵人佔據，我也不會放棄救助。更何況只是一個賊人呢？」
指鬘的母親因為擔心兒子不回來，時間久了不吃飯，擔心會挨餓。於是她拿著食物出城，去找他。到了中午時分，百根手指還沒湊滿，擔心時間會過去，沒完成業力，於是想回去殺害母親以湊足數量。佛陀想到：「如果指鬘真的殺害母親，那就是無法挽回的罪孽。」於是佛陀急忙站在他面前。這時，鴦掘摩看到佛陀離棄了母親，像獅子一樣走來迎接世尊，心裡自說：「十個人、百個人見我衝突，都不敢對抗，我一向展現強大的力量，況且這個沙門單獨來到？現在我定要剷除他的性命。」於是他拿著劍向佛陀衝去，但他不能向前進，竭力奔跑也無法接近，心中想：「我曾跳過江河解除種種繫縛，我開闔重關固塞無不通達。而這位沙門卻步履緩慢，我追趕不上，竭盡威勢永遠無法接近。」指鬘對佛陀說：「沙門請停下。」佛陀告訴這個叛逆賊說：「我已經停下來了，只是你還沒有停止。」這時，鴦掘摩遠遠地用偈頌回答說：
「你所謂的寂靜志態是什麼意思，你自稱已停下前進？
這樣的說法意欲何處？我覺得你還沒有停下。
你怎麼說我不住，我可安住三界，樂於修行梵行，
你卻一意孤行，內心懷著傷害，現在還沒有停下。
偉大的聖者無窮無盡的智慧，讚嘆寂靜於十字路口，
聽聞你所講的罪孽，我願意頌讚法義。」
於是，佛陀向指鬘頌偈，告訴他說：
「指鬘，聽我住在這裡，世尊消除你的過錯，
你奔走無智，我確定你不會停下。
我安住於三界的解脫之道，樂於修行梵行，
你卻獨自驅使愚想，心懷傷害至今未止。
偉大的聖者擁有無窮無盡的智慧，稱讚寂靜在四處十字路口，
我聽說你所說的罪孽，願意用詩歌稱頌這種法義。」
於是，指鬘的心開悟，放下劍，跪地頂禮，自白說：「願尊者原諒我的迷謬之行，我心中充滿了傷害，本來想見到道理。幸虧您慈悲化我，請您原諒我的罪過，我希望能出家成就戒律。」佛陀於是授予他出家成為沙門。
此時，佛陀的威神仍然巍巍，智慧光明，坐得穩穩的，賢者指鬘在他的左右侍奉。他們回到祇樹給孤獨園。指鬘在佛陀的教化和眾祐之下，取得了信仰，其他尊敬的弟子也一同持守教法。他的家族成員中，有些人已經修齊戒律，棄家為道，全然融入無上梵行，獲得了六通證，生死已經斷絕。他們的純潔美德被稱頌著，他們所作的一切都已完成，解除了名色的糾結，即得實現真理。
當時，國王波私匿（晉時號和悅）帶著四部眾，騎著象馬，嚴峻地出征，欲討伐邪惡的叛逆賊。他的身體疲憊，被塵土覆蓋，經過佛陀所在的地方，便前來稽首在佛陀的腳下。佛陀問王說：「你從哪裡來，身上沾滿塵土？」王回答佛陀說：「是的，世尊！有一個大叛逆賊名叫鴦掘摩，兇暴懷害，四處闖禍，手執嚴刃傷害人民，我現在率領四部眾來討伐捉拿他。」這時，指鬘就在附近，離佛陀不遠。佛對王說：「指鬘就在這裡，他已經剃髮出家成為比丘，你們之間如何？」王回答佛陀說：「他已經決志修行道法，我會給他衣食、床臥、病瘦時的醫藥。」接著王問佛陀說：「世尊啊，兇惡害人的鴦掘摩怎麼可能修行寂靜的道理呢？他現在在哪裡？」佛陀回答王說：「他就在附近。」王遠遠地看到他，心裡立刻懷著懼怕，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。佛對王說：「大王，不要害怕，不要憂慮！他現在已經沒有邪惡的意念了。」王向他走來，恭敬地問候說：「賢者，你就是指鬘嗎？」他回答說：「是的。」王又問：「你的姓氏是什麼？」他說：「奇角氏。」王又問：「奇角氏是什麼意思？」他回答：「這是我父親的姓氏。」王說：「只有奇角子（指鬘）得到我的供養，提供他衣食、床臥、病瘦時的醫藥，都是盡力盡心。」王經過這樣的供養得到了許可，便稽首辭行，返回王宮。他對佛陀讚嘆說：「你能協調一切不和諧，能完成一切未完成的事，能安住廣大的慈悲，無所不開示正道，消除了邪惡叛逆的問題，也讓國家的事務恢復正常。我現在希望辦理多事情的計劃，希望您答應我撤退。」佛陀告訴他說：「好吧，你去吧，按照你的心願去執行。」王向佛的腳稽首，然後離開。
此時，賢者指鬘居於安靜的居處，身穿五納衣，第二天早晨拿著缽進入舍衛城巡視分衛，見有些孕婦因月滿即將分娩而心存恐懼。他問指鬘說：「你要到哪裡去，我需要幫助嗎？」指鬘得到供養，食物在城外吃完，沐浴完畢，獨自靜坐加深敬意，然後前往見佛，向佛稽首並告知：「我早晨穿著衣服拿著缽進入城中分衛，見到有些女人快要分娩，因為產難而恐懼，希望能獲得幫助和救護。」佛陀告訴指鬘：「你立刻去告訴那些女人說：『如同指鬘所說是真的，他從出生以來，從未殺害任何生命，只有實踐這樣的人，姐姐妳尋求生產的安全就不會有隱患。』」指鬘向佛陀回答：「我犯下無數罪孽，無法計算，殺了九十九人還不到一百人，我發這樣的言語，難道不是兩面兼顧嗎？」佛陀告訴他說：「前世與今世是不同的，這時候誠懇地說這些話並不是虛偽的，用這樣的方法來拯救她們。」於是，佛陀派他前去告知那些女人，他依照佛的吩咐，對她們說：「如同我說的話是真實不虛的，從出生以來，我從未殺害生命，實踐了如此行為的人，我會確保姊姊在生產時安全無患。」話還沒說完，那位女人隨即順利生下了嬰兒。
接著，指鬘進入舍衛城，被一些小孩子看見，便分成不同的隊伍追逐他，有的丟磚塊、有的射箭、有的用刀刺、有的用杖打。賢者指鬘的頭部受傷，身體的衣服破爛不堪。他回到佛陀所在的地方，稽首在佛的腳下，然後開始頌讚佛陀：
「我以前曾經是個賊，名聞遐邇的指鬘，大深淵已經枯竭，我轉歸至正覺。藉著忍辱的力量，佛幫助眾生，聽聞佛陀講經法，經常順從聆聽。因此沒有絆倒障礙，現在我在修行佛法的路上，得到三通證，順從諸佛教誨。過去曾經作過的邪惡行為，現在已經不再犯，我的志願就是消除所有眾生的痛苦。此時的鴦掘摩已經成為羅漢，站在佛陀面前，口自頌讚這首偈言。」
佛講述了這樣的事情。賢者指鬘和其他比丘們聽到佛的教誨後，都感到歡喜，並開始依照教誨行事。
佛說鴦掘摩經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